背影

2019-08-20 18:17:00 作者 刘振科 滨州日报/滨州网 0

背 影

当我写下题目“背影”的那一刻,觉得散文家朱自清的《背影》早已家喻户晓、深入人心,我怎能胆敢再去碰触这两个字眼呢?但又一想,朱自清写的是父亲的背影,而我要写的是我的两位兄长。不一样的感受,不一样的角色。而在这各种各样的亲情感受面前,都是唯一的,是没有等级贵贱之别的。

虽然我要写的是我的至亲——两位兄长的背影,但还是与我的父亲有关,还得从我的父亲写起。

父亲一年多前查出了胃部肿瘤,低分化、程度深,术后逐步扩散,黄疸引流、尿管置入、腹腔腹水等症状,父亲的病情已恶化到无法进食,仅能靠止疼营养药物维持。最令我们心疼焦躁的是父亲身上置入的几根引流管,陪护起来更为艰难。今年四月份以来,父亲一直在痛苦煎熬中度过,而我们几个做子女的也是身心俱疲、强打精神,艰难地与父亲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眠之夜,陪伴着父亲走完他的最后一段人生历程。

父亲为人忠厚朴实、勤俭朴素,工作生活上都是特讲求传统和规矩的。八十多岁的生命历程中,他走南闯北,从福建的三明到东北的大小兴安岭,都留下了父亲生活和工作的轨迹,但父亲骨子里倔强固执的脾性却从没改变,重情重义的本色从没改变。

父亲一生不嗜烟酒茶饮,即使曾生活在福建的茉莉花茶之乡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父亲一直给远在山东老家的爷爷定期邮寄茶叶,二级茉莉,当时几元钱一斤,尽管生活相当困难,但从没断供过爷爷的茉莉花茶。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里,这也一度成为爷爷在村里同龄人面前自豪“炫富”的资本,偶尔端起茶壶赠送旁人一碗,那还得是关系不错的。

父亲与爷爷有着浓浓的父子情深,与二伯之间更有着人世间难得可贵的手足情深。父亲兄弟三个,大伯在东北煤矿工作,早年过世。父亲与我二伯的感情延绵一生、历久弥坚。即使父亲现在生命垂危之时,仍然在念叨着他的二哥。每逢我的两位哥哥来看望陪护他,卧床不起的父亲总是问道于一年前早已过世的二伯。看到蒙在鼓里的父亲那股认真劲儿,身边的我们无不动容、难掩泪花。

二伯从年轻一直读书。二伯的一生可以说是洒脱的一生,智慧的一生。琴棋书画剑,诗歌茶酒花,或精通,或涉猎,学啥像啥。就是退休后才学的台球、垂钓和气功,也都有了一定的层次高度,台球水平更是从县里打到了全市老年第一。

相比之下,父亲则是另外一种传统质朴老农的感觉,尽管父亲退休前做到了一个公司的经理。父亲一生不会打牌,不会下棋,不会骑自行车,更没有上过几天学。但父亲从年轻时就读了大量的历史文学书籍,尤其是三国水浒、资治通鉴及三言二拍等,其中的典故事理信手拈来,与人谈话中不时地流露出来。记得小时候,经常看到父亲订阅的山东大学主办的《文史哲》刊物,即使现在看来,仍十分枯涩、略显艰深。

我参加工作时,父亲给了我一生中最宝贵的精神财富——手抄的《昔时良言》。这些带着父亲体温和味道的文字一直伴随着我,令我收益终生。即使现在常见各种电子版本形式,但仍不比父亲的版本,我经常认真翻阅、用心领悟,文章材料中还经常借鉴引用。

听老人说过,父亲没上过几天学,从某种程度上是为了支持二伯的学业。上世纪六十年代三年困难时期,父亲在福建三明山区工作,可以说他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攒出了二十元钱,偷偷背着所有人寄给在惠民师范读书的二伯。二伯每逢对我说起这件事,都意味深长地感慨感动一番。但爷爷发觉后却大发雷霆,对这种摆在父子之上的手足情深很是生气,拿着木棍追赶着打父亲,父亲也只有躲进山里避上几天。

岁月蹉跎,人生不易。眼下久卧病床的父亲身上插着几根引流管,已很是痛苦,陪护也更加艰难。而大哥二哥经常放下工作生活来陪护父亲,尤其在我孤单乏力之时,为我增添了莫大的力量和温暖。

上周,大哥二哥听华梅大姐说父亲垫个海绵垫子会更舒服些,哥嫂当天就冒雨买了海棉加工缝制,第二天两位哥哥就顶着“利奇马”的狂风骤雨,从六十公里外的老家跋涉着赶来医院,把温暖和柔软铺到了父亲的病床上。

站在医院门口,倾盆大雨中,穿着布鞋挽着裤腿的二哥蹚着院里深深的积水,背驮着大哥吃力地蹒跚挪动着。当我看到大哥像个孩子似地双臂绕颈攀趴在二哥后背上,我的眼里瞬间涌出了滚烫的泪花。透过模糊的视线,我仿佛看到了父亲,看到了伯父,看到了离我而去的二伯与父亲那熟悉的背影。

那是父辈留下的背影,更是我金不换的亲人的背影!

责任编辑:董锋磊
滨州文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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