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扒着门缝看历史】(153)官家的马不好养,谁养谁破产

2021-12-03 23:09:59 侯玉杰 0

明朝时期,在军事管理体制方面有许多独到之处,如实行卫所制度,就是将地方户籍管理军事化,化“编户齐民”为军事农民,如今留下了许多知名的地名,如威海卫、石臼所等;明朝军事管理体制的另外一个特点是设置巡抚、兵备道,以军事为主兼管监察、盐务、水利、驿站等,监管范围也不固定,且设置、取消和辖区不固定,主官不是常设官,而是差遣官。

武定兵备道设置于正德七年(1512年),起初辖2州18县,即滨州、武定州和阳信、商河、海丰、乐陵、蒲台、沾化、利津、青城、新城、齐东、陵县、济阳、德平、临邑、章丘、邹平、长山、淄川县,不久,长山、淄川县划属青州兵备道。武定兵备道辖有5个巡检司、1个千户所,马、步军,舍、壮、快,合计统辖5604人。

武定兵备道的主要职能之一就是负责当地青壮年军事训练。到了嘉靖二十三年(1544年),金坛人、山东按察司佥事、主管武定兵备道的王烨,针对操练中的种种弊端,上书山东巡抚、都察院,提出了精简操练青壮年的改进意见。全文如下:

民壮之设,效古寓兵于农之意,三时力田,一时讲武,民力不匮,而兵威已立,甚良法也。奈此之弊,不惟徒具虚文,抑且重贻民,害人心,玩而不振,敌忾蔑有,民财耗于无用,朘削何堪。若徒言治兵,而忘所以息民,譬凿墉之址,而益其高,鲜不覆矣。尝谓,民安而上下相亲,则外患之来,民皆为兵;民穷而上下相暌,内变之起,兵且为寇,此尤宜深长思也。

窃照本道团操民壮,武、滨二州,章丘等县,多寡不等,共二千四百七十五名,每名工食银七两二钱,共银一万七千八百二十两,其私取多盈之数不与焉。此一役耳,费溢二万。贫民膏血,宁有几耶!合无农时,悉归耕稼。以九月初一日赴操,十二月十一日散操,岁操凡一百日。旧则每日工食银二分,请增为二分五厘,百日银二两五钱。再增七钱,为器械之办,皆官征,临操全给。再征银一两入库上。本道循环簿为听征银两,每名共银四两二钱,比旧减三两,岁共减银七千四百二十五两,以少甦夫痏痏就尽之民,一便也。岁积银二千四百七十五两,以实帑藏,以备不时犒糒茭粟之需,二便也。归二千五百人于农,使服勤南亩,以繁蓻植,三便也。岂惟便民,兼得练兵之法焉。兵不可觌,久觌则玩,玩则气散。聚三千浮浪之夫于一州,以是为讲武矣,平居安享民食以为常,一或调之,未效丝缕之力,而遽嗷嗷以告索,此其弊将坐受困踣,而实无济于缓急之用也。况操练之时,旗纛金鼓,徒侈靡文。进止击刺,殆同儿戏,不见寇敌而日弄干戈以为事,无有乎岁月,无有乎张弛,如是而求其不玩不散,而有森肃之威,有是理哉!古云,觌武无烈。今日之弊,正坐此也。虎之跃也,必伏乃厉其势,然也。欲张之必或驰之,使野处不䁥,养其朴愿之心,而后可以作其敢勇之气,四便也。故无事而演武,一年之内,百日可精,有事而用兵,百里之间一呼可集,此正伏至险于大顺,藏不测于至精之微机也。然兵必有领帅,然后有统纪,请二十五人,择有勇略者领之,倍其工食以优之,为六两四钱,出银之户二名,朋一名,仍征银二两。贮库五十人,择勇略之出众者总之,再增其工食以优之,为九两六钱,出银之户三名,朋一名,仍征银三两。贮库百人,则择诸巡捕官统之,每季仲月朔,巡捕官赴道,一听号令焉。每月朔,五十人之总赴道,一听号令焉。每月望,二十五人之领更递赴道,一听号令焉。是虽散之田亩,而气脉联络,麾召即至,率然用之战阵,将领部落亦井井俱在矣。若谓三时罢操,境内时有窃劫之盗,何以御之,兵贵精不贵多,轮操快手四百零五名,舍军余几三百名,狗鼠窃发,无难驱殄,但快手工食,亦有可议者焉。旧则每名银十八两,而私取多,或倍之,上虽知之,莫或禁之,何哉?彼藉口于工食之外,买马喂马,不酬其费故也。阳俭其常数,阴纵其倍取,法守安在哉?此贪猾得以肆志,而贫民益不支也。请明为剂量,以定其数,每名初年官征买马银十二两,责令州县正官验买膘壮好马,解道,印烙,以给骑操,每年工食银七两二钱,喂马银五两八钱,再增银一两五钱,为器械*办,共十四两五钱,皆官征,按季旋给。夫以二年总数计之,先后伸缩之间,不过共增银五两耳。彼既不得藉口以多取,又不得预支以浪费,所买又皆膘壮之马,以革往时借赁老瘠尵隤之弊,法无便于此焉。再照有马民壮,武定州八十名,滨州十五名,海丰县五名,武定所军余二十名。原领官马,即如近日义勇马之例,不惟喂养甚难,且年久倒死买补,领一家则破一家,此尤武定州之偏累也。合无卖银贮库,不惟省平时之虚费,抑且济异日之实用矣。至于无产应役之人,一旦罢操失所赖,藉恐或聚而为非,则责令州县查出,凡守城民壮之役,募此辈充之可也。虽然操纵存乎人,缓急因乎时,后有更代,随时改革之宜,又不可执一论矣。职非不知因循易于便事,但杞人之忧,辗转弥切,职事所关,固有不容默者。

王烨的意见建议最终得到山东巡抚的赞同,并采纳了他的意见。因此,嘉靖《武定州志》称赞说:“时巡抚都御史端公详允,俱依拟举行,民到于今便之。”

扒着门缝看历史。上面千条线,下面一根针。国家运转所需要的所有人力、物力、财力,最终都会传导到最基层的百姓身上,如同房屋的地基,埋在地下,最不显眼,却承受最大压力,出现小问题又很难被及时发现,一旦问题暴露,往往就是疾风暴雨的大问题。老百姓最终承受不起的压力,也是一点点积累形成的。我们平时读历史书,农民起义似乎就是官府横征暴敛,然后民不聊生,不得不走上梁山。其实,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,或许就是我们熟视无睹的一件平常事。比如,武定兵备道每年的青壮年农民进行军事训练一项,就得动用2475人,耗费银两超过2万两,这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支出,相当于2000多户普通百姓一年的日常支出。积少成多,粒米成萝。一件一件的小事,积累成大事;一项一项的零碎支出,最终积攒成老百姓不能承受之重。

扒着门缝看历史。兴利除弊,一直是执政者追求的目标。利与弊,其实是一对孪生兄弟,所谓祸福相依,利弊相生,好像兴利就好,其实不然,过犹不及。咸丰《滨州志》中收录了滨州知名乡贤、杜受田的远祖、康熙年间河南参政杜漺的文章《滨州革除歇家批头记》。杜漺认为:“尝闻利有大小,弊有浅深。兴一利不如除一弊,盖弊之所在,黔首之身家胥系焉。夫家既破,则身不能完;身既亡,则八口无所寄。此为民上者所当闻而心痛者也。”杜漺所赞扬的革除弊端,其实,一开始是为了方便百姓的利民之举,随着时间推移,弊端越来越多,再加上办事人员的上下其手,慢慢发生质变,好事就变成了坏事。比如,武定兵备道有一项官马民养的案例,本来是好事,官府为了节省开支,将官马散养到民户家中,政府给予一定的补贴,但是随着时间推移,不仅补贴不足,而且因为马匹的生病甚至死亡,农家需要赔偿,因此,谁家领养了官马,谁家就几乎注定要破产,这成了伤害武定兵备道所辖百姓的一项致命措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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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的时间读这篇文章,至今我也没有完全弄明白。一是自己的古文功力不过关,尤其是公文类;二是历史背景不过关,特别是典章制度,历史基础不过关,很惭愧;三是历史有时真的如烟,时过境迁,脱离了那个时代、那个环境和语境,如此研究历史,往往就会隔着窗纱看美人或者灯下看美人,历史研究任重而道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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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王光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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